管管

大逃猜––【季平】无人生还

在末世之中,血与火交锋,爱与恨纠缠,对与错模糊得只有一线之隔,而你,是我的罪孽亦是我的救赎。

 

 

一切都来得太快,顷刻之间,山崩地裂。赵启平从医院门诊室跑出来的时候金茂大厦就在离他不到三公里的地方直直插入地下,身后的医院住院部大楼轰然倒地。女人尖利的喊叫声和小孩子的哭声混杂在一起,尘土飞扬着,天空被染成了昏暗的土黄色,太阳在其中晦暗不明,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赵启平想掏出手机给季白打电话报个平安,结果翻遍了全身的口袋都没能找到手机在哪,最后手抬起来,手心被手机壳的棱角戳出两个红红的印子,一张开捏紧的手掌手抖得连手机也握不稳。

 

警局跟医院虽然只隔了两条街,但是赵启平却很少走这段路,他犯懒季白也纵着他,平常就算一起吃饭也是季白来接他。这条路有多长呢,他没什么概念。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他不管不顾地在满地狼藉的大街上奔跑,直到开始缺氧,觉得脚步沉重,西装裤上满是泥点,皮鞋里都是凉冰冰的,可是空空如也的信号栏和刚才倒塌的医院大楼在他脑子里来回闪现,让人头皮发麻。

 

赵启平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什么,小时候在超市跟爸妈走失也好,长大了第一次上手术台第一次独自面对医闹也罢,但这一次,想到季白,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有什么东西在手中流失的无力和恐慌。

 

“季白!”警局的围墙全部都不知所踪,赵启平一眼就能看到办公楼塌了三分之二,大院里全是滚动着的砖石瓦砾,一个人都没有。“季白!”他扯着嗓子喊,眼泪流到嘴里咸得发苦:“季白……”

 

赵启平抓起白大褂的下摆去擦脸,吸着鼻子摇摇晃晃继续往院子里走,脚下是沾着血的石头,他不知道哪些未凝固的粘稠红色液体是属于季白的,又或者季白其实根本没事,只是机械化的去扒拉那满地的杂物,妄图找到一点点可以让自己安心的东西。

 

“平平?”季白大概也是跑过来的,喘息粗重,单手撑在胯上平复呼吸。赵启平的动作明显顿了顿,转头过来看了季白一眼,三步并两步踉踉跄跄跑过去在季白全身摸来摸去。季白顺着他的动作抬手转圈儿,本来想说我去医院没看到你,但还是没开口,最后只是看着他笑:“你没事儿就好。”

 

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季白原地坐下问赵启平现在的情况,赵启平也跟着坐,白大褂垫在屁股底下,大大咧咧地脱下来皮鞋和棉袜晾在石头上。“我本来以为是地震使得地面塌陷,但金茂大厦的一半就在我眼前插进地下,也就是说,这次塌陷深度至少两百多米……还有,我来的路上出现了海水倒灌,最主要的是,并没有震感。”

 

季白咬了半截烟在嘴里,但没点着,赵启平看到滤嘴上沾了淡淡的一点红,神经便又像消防铃被拉响一样戒备起来,非要季白伸手出来检查。季白摊开两只手给他看,他一个指节一个指节细细地找,最后在季白右手食指的地方找到一个小伤口,像是被什么虫子咬的,边缘发红,中间出血的地方现在已经鼓成一个小包。

 

“走吧,我们去医院那儿翻翻说不定能找到东西给你消毒。”“小伤,没事儿。”季白站起来把地上的鞋挂到赵启平的手指头上,微微屈膝俯下身子示意他赶紧爬上来不要啰嗦。

 

“我……”

“没干。”

 

赵启平不情不愿趴在季白后背上呼呼地去吹他前面用发胶固定的刘海儿,觉得有点丢脸,不过街上都是灰头土脸坐在地上的人们,孩子在哭女人在哭,很多人都在哭,没有人会关注他们。

 

有些男孩子试图扒开钢筋水泥去找幸存者,却被地下涌上来的海水逼退了,有些人用鱼具店里的网子从水里捞漂浮着的盒装泡面还有小包装的酸奶充饥,但更多人满脸茫然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恐惧却麻木的脸孔里面没有丝毫希望。

 

赵启平一路上一直没说话,看到从远处跑过来的赵寒突然说:“季白,你得回来听到没……”季白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然后很快点了点头,但似乎又觉得这样赵启平看不到,就又低低地嗯了一声。“等你回来我就带你回家见爸妈,别让我等太久啊……”“好。”

 

这是赵启平第一次见季白拿枪,帅得一塌糊涂,他偷偷掏手机出来拍了一张背影,还没来得及看看有没有手抖就被召集回了医院。

 

“在座各位也是各个领域的精英,那么……”这次塌陷来的没有预兆,而且海水倒灌使得救援希望渺茫,赵启平能参加这个会纯属意外,毕竟骨科和基因变异之间不知隔了多少大山。翻翻笔记本,里面一二三的要点都是未知生物导致的基因入侵,无法预测的感染者和变异时间,最后附上一张图片,是一种跟蜘蛛差不多大的红色小虫子。

 

“赵启平,你负责接收感染者并且汇总症状和感染源。”他点点头随后问:“那么确定之后,感染者会怎么处理?”“血清实验。”组长这样说,冷漠得一点都不像面对的是一条人命:“还有问题吗?那么散会。”

 

赵启平接收的第一个感染者是曲筱绡的邻居,印象里那是个有点儿傻乎乎的小姑娘,好像快要结婚了,前几天还听曲筱绡说她要去帮忙挑婚纱。他看着那个女孩被隔离进无菌房里,每天面对着摄像头和配枪的警卫,隔天会有穿隔离服的医生来给她抽血,开始还歇斯底里,到最后神色木然了无生气。

 

他也收到了女孩的检查报告,一叠文件里夹着一张照片,那是一个不仔细看都看不到的小伤口,边缘发红,有两个齿印,中间鼓出一个白色的小包,似曾相识。

 

赵启平不知道那天是怎么熬到下班的,他联系不上季白,没有电话网络两个人之间隔山隔海,他甚至都不知道季白在哪,受伤了吗,还活着吗。良心告诉他不能放任一个不安定因素行走在人群里,但私心又让他不可能送季白走进那个玻璃房子,最后,在离开办公室返回休息点之前,赵启平把季白的档案送进了碎纸机。

 

不过很多事情能瞒得了一时总不可能瞒一世,这个道理赵启平清楚得很,所以当组长带着警官走进他办公室的时候,他把整理好的文件放到一边竟是笑了。“我没有想为自己辩解的。”说罢主动抬起双手让金属手铐落在他的腕子上。

 

等赵启平再见到季白的时候季白已经不认识他了,他站着最外面看到季白被举着枪的人围了一圈,不管不顾冲了进去,一如当年收到病危通知书的样子。许诩是认识他的,就伸手把他拦了下来说:“他不记得任何人了,再往前很危险。”赵启平甩开许诩的手走的毅然决然,而季白伸手抓住他也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季白尖利的指甲就抵着赵启平的喉管,对面站着的许诩双手握枪,但从胳膊到手指却抖得不像样。许诩刚到警局的时候赵启平还总听季白跟赵寒说怎么把她弄走,后来收了徒弟认了师傅,季白又说从来没见过这小家伙有什么情感波动,就像个机器人小怪物似的。赵启平用口型告诉许诩不要轻举妄动,身体后倾用后颈贴着季白冰冷的身体说:“你的小怪物哭了,你知不知道?”

 

季白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在赵启平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赵启平仰起头轻轻吻了一下季白泛着青紫的嘴角:“带我走吧。”他把自己最脆弱的部分暴露在尖牙之下,如同献祭,季白舔吻着他的伤口,又转头看了看那一片黑黝黝的枪口,带着他跳上残损的大楼回变异者的聚集区。

 

基因改变使人的体能出现了很大的变化,季白带着赵启平在大楼之间跳来跳去,赵启平趴在季白背上突然笑出声来,眼泪滴答滴答打在季白肩膀上,手里的遥控器被汗水浸湿,滑腻腻的惹人恶心。

 

而季白落地的一刻,赵启平看到无数红色的小虫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集合体,蠕动着,像是分崩离析的残肢。与此同时,火光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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